的是,在医工弟子的组织下,一处由草席和木架搭成的简易学堂,竟已开课!
十几个面黄肌瘦、却洗得干干净净的孩子,穿着发放的厚实棉衣,坐在小马扎上,跟着一位声音沙哑却异常认真的老童生,潞州本地侥幸未染疫的寒儒,一字一顿地念着:
“人…之…初…”
稚嫩的、参差不齐的读书声,虽然微弱,却顽强地穿透了药草的烟雾和冬日的寒风,在潞州城这片刚刚经历死亡与新生的土地上,袅袅升起。
一个裹着厚厚棉袄、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小女孩,正是当日在神龛下奄奄一息的孩子,紧紧依偎在母亲怀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草棚学堂的方向,又望了望远处那几辆静静停放着、如同钢铁守护神般的蒸汽运输车。她伸出小手,指向学堂,奶声奶气地问:
“娘…那里…亮亮的…是什么?”
母亲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看着孩子眼中那久违的、属于孩童的好奇光芒,又看看草棚里那些专注念书的小身影,泪水无声地滑落,嘴角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那里啊…是灯。”
“是…苏圣女点亮的…启明灯。”
更远处,潞州城残破的城楼上。苏落与沈诗雅并肩而立,俯瞰着城中点点燃起的灯火,新设的赈济点、医所、学堂,倾听着那随风飘来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读书声。
“以庆国之法,治夏国之地…” 沈诗雅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慨,“大姐,你点亮的不只是灯。”
苏落的目光投向更辽阔、依旧被黑暗笼罩的安夏大地,投向那些尚未抵达的、在饥寒与绝望中挣扎的角落。靛青的衣袖在寒风中微动。
“一盏灯,照不亮千里暗夜。” 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但千万盏灯汇聚,便是星火燎原,足以焚尽一切腐朽,照亮…归途。”
城下,潞州新立的石碑旁,药草的烟雾与稚嫩的读书声交织升腾,融入铅灰色的天穹。
而天际尽头,一缕微弱的晨曦,正顽强地刺破厚重的云层,预示着漫长寒冬之后,终将到来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