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她之前好似是哪家的小姐，平日里傲气着呢，整日里在那些嬷嬷跟前讨好卖乖，如今可好了吧，就算是千金小姐又有什么，到了这种地步也拉不下脸子，日后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花姬，这批女童当中年岁最大的，足有八九岁，身子骨也开始往抽条了长，脸上的婴儿肥已经彻底的没了，长相又天生的娇媚，虽说那乐曲什么的学得不太好，在这魅劲上却是遥遥领先的。
算是除了夏念钰以外在乐坊内被夸得最多的人。
“谁说不是呢，命不好，出生再好也是白搭。”
“……”
与花姬交好的小姐妹们也是向来看不惯夏念钰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围着昏迷不醒的她肆意地嘲讽，说起话来很是难听。
碧珠听着都替夏念钰难受，她以前家里也是有个小妹妹的，跟她一般大小，只是性子还不如她，要更加任性懒惰些。
大概是人生地不熟的，见到和之前有点相似的人，碧珠便忍不住护着。
“好了，别说了，她都这样了，就算是有什么不爽快的也得等她醒过来再说不是嘛。”
只是她到底胆子小，钻进人群里将夏念钰给扶了起来，跟其他的小姐妹把夏念钰往厢房里拖。
她们这批差不多有将近二十个女童，分为两个厢房住着，碧珠和夏念钰还有其他人是一间，而花姬和另外九个人则是另外一间。
等夏念钰醒过来时，屋内漆黑一片，旁边则是响起此起彼伏的小呼噜声，她动了动身子，背后痛得厉害，没忍住嘶了一声。
“醒了？身子可还疼的很？”碧珠是在她右边睡着，听到了动静便醒了过来，趁着月色摸索着走了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
夏念钰的嗓子有些干，说出话来都跟破铜罗似的。
“谢谢。”
她是知道的，碧珠一直很照顾她，要不是她，有可能自己都会被饿死。
屋里很黑，看不见旁边人的表情，只能听到细微的悉悉索索的声响，夏念钰顺着声音看去有些奇怪，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正欲询问，碧珠就爬上了床来。
往她手里塞了个窝窝头，“我偷着留下来的，你快点吃，如今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吃饱了喝足了，只有这样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窝窝头很硬，摸起来还很凉，夏念钰以前在宫里是从未吃过这般粗糙扔出去都能砸死人的窝窝头，要是放在以前恐怕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然而现在却像是在吃什么美味佳肴似的。
“慢点吃，别噎着了。”碧珠点了一盏蜡烛，偷偷地拿手遮着，又从袖子里摸出一瓶金疮药来，珍惜地挖出一点点往她鞭痕摸，“这是我用镯子从嬷嬷那里换来的，只剩下一点了，将就着用。”
碧珠已经七八岁了，在女红极为有天赋，跟着绣娘学了女红，整日里绣些荷包，手帕什么的送给那些教养嬷嬷。
嬷嬷一高兴就会赏她点银镯子，发簪子。
自从离宫以后，碧珠是唯一对她这般好的人，夏念钰鼻子酸涩有些想哭，手里握着窝窝头，趴在床上低低地哭着。
“多谢姐姐，日后等咱们逃出去了，我一定让父……父亲给你好多好多黄金田地，再给你找个好夫家，让你过得好好的。”
“傻丫头，你叫我一声姐姐，我自当是要照顾妹妹的，姐姐也不要你报答，只要你好好的便可，这里头的那些嬷嬷都是没有人味的，她们可不会顾及着咱们年龄小，哭得伤心便会心软。”
碧珠边给她搽药，边语重心长地劝说。
这个道理夏念钰又怎么不懂，只是心里头就是转不过那个弯来。
“我也想乖些，只是那些狐媚子学的东西，我怎么能碰，日后要是被父亲知道定会生我气的，他和母亲最为讨厌的便是这些。”
夏念钰年纪虽小却有防备心的，虽不能直接说出自己的身份，但是平日里的举止之间都是自带傲气的，看向那些姑娘嬷嬷的眼神满眼都是怜悯，又天天一口一个从前。
大家伙都在地狱里苦苦挣扎，谁能看得爽她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钰儿，这处不止你，谁当初不是好人家的姑娘，都是想清清白白的长大再嫁个好郎君，日后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可是如今咱们都到了这里，该认得命还是得认。”
碧珠摸好了药膏，将金疮药盖上，塞进了她的被褥里，吹了蜡烛，顺势躺在她身旁。
趴着的夏念钰朝旁边挪了挪，扭头去听她说话。
“我还在家的时候，我阿娘便告诉过我，想要过的舒坦就得学会认命，我是家里最大的姑娘，底下有五六个弟弟妹妹，家里又穷得很，不过也就三亩地，种出来的那点庄稼还得给村长送些，府衙那边送些，等轮到自己手里就没剩下什么了。”
想起以前过的日子，仿若近在昨日。
“种了庄稼，怎得还要这般交那般交的？”
夏念钰与夏御玄不同，她身为大辰的长公主，皇宫内唯一的女孩，自幼便是受尽宠爱的，那里听过外头的那些事，还认为天下的人都是过得极好。
“这很正常的，一年到头，春税，秋税都要纳的，谁家都是这般的，”碧珠摇了摇头习以为常地笑了笑，继续往下说，“天天在家里好些时候还能吃些野菜，平日里只能勒紧裤腰带哄着哭闹的弟弟妹妹熬过去，如今，在这里总是好了许多的，天天有饭吃。”
“有的时候嬷嬷高兴了还能碰到点油腥，阿娘阿爹拿了我的卖身钱也能好好地吃上几顿饱饭，说不定还能置上几亩田，到时候家里也不用饿肚子了，弟弟妹妹也犯不着整天大哭了。”
想到这里，碧珠脸上甚至带了欢喜的笑容。
“你不恨嘛？你家里那么多人单就把你给卖了。”
夏念钰向来生在宫里，那里听过百姓的艰苦，先是愣了一下，嘴里直发苦，又开始为她感到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