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5200 > 都市小说 > 九儿的芦笙 > 第一百六十八
    那天老油子又睡在破庙里,半夜里刮起了北风,老油子冻醒了过来。

    他饥寒交迫,想找点吃的,摸索了半天,才摸出了半个凉红薯。

    他连忙吃了下去,只可惜那红薯太凉,下了肚,肚里叽里咕噜作响,再也睡不着觉。

    老油子从屋顶的漏洞里看去,只见天上夜星点点,不由的悲从心来。

    自己这一生要完蛋了,只可惜苦了孩子。

    老油子越想越烦,不由地坡衣起床,走向屋外。

    天上悬着一个明晃晃的大月亮,好像一个硕大的月饼,月光如银似水,照的大地亮堂堂的一片雪白。

    这只是五指庙的一个偏殿,偌大的一个破烂院落,只有老油子一个人。

    空虚寂寞冷清一齐涌向了老油子的心头。

    这时,他发现了一群黄皮子跑了过来。

    为首的是黄皮子妈妈,它垂着松挎的肚皮在前面带路,身后跟着三个小黄皮子。

    老油子不想捉它,春夏的黄皮子身瘦毛短,那张皮卖不了几个钱,更何况,黄皮子身上那股骚味令他作呕。

    黄皮子妈妈见老油子不动弹,错把他当成了石雕,悄悄的从他身边跑过。

    前面是堵矮矮的石墙。

    黄皮子妈妈纵身上了石墙,而那三只小黄皮子急的乱蹦,吱吱乱叫,就是无法爬上去。

    黄皮子妈妈见了,又纵身跳下了墙,叼着一只幼崽朝上窜。

    可那石墙又光又滑,也不知摔了多少跤,黄皮子妈妈才把幼崽叼上了墙。

    黄皮子一家消失了。

    老油子看了这一幕,忽然心有所动。

    动物尚有爱幼之心,更何况两腿直立行走的人呢。

    那一夜,老油子没有睡觉,而是坐在那儿沉思到了天亮。

    太阳升起来了,满眼都是耀眼的绿色,到处都是鸟语花香。

    老油子背着那双脏兮兮的油污被子,迈着不规则的罗圈腿,蹒蹒跚珊地走向了歪歪扭扭的山径,他下山了。

    老油子去了哪里?没有人问,也没有人知道。

    再见到老油子已在五年之后,老油子开着乌黑锃亮的小轿车回来了。

    老油子发了福,凸起了老板肚,也不知是特意纠正了还是富态使然,罗圈腿变成了八字步。

    胳肢窝里再挟个公文包,俨然一副老板相。

    最令人眼羡的是老油子身边还跟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妻子。

    那妻子大长腿,水蛇腰,锥子脸,柳叶眉,就像金刚葫芦娃里的那个水蛇精下凡。

    老油子出手不凡,先在县城里买了一套房子一套商铺。

    房子用来居住,商铺用来出租。

    老油子从一个山民一跃成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城里人。

    老油子在哪个城市?干什么发了财?

    老油子从来不说,别人问他,他只是微微一笑。

    那时王天保刚得了全市民歌比赛二等奖,正是最风光的时刻。

    王天保和老油子是发小,两人好的王天保捉了一只蚂蚱,也不忘分给老油子一个大腿。

    老油子临走时,除了王天保,竟没有一个人相送。

    凌云渡的人很有骨气,你老油子发了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你咋忘了乡亲们呢?

    吃馍馍还掉个渣渣,你连渣渣都不留一点,太毒了吧,太贪了吧。

    你忘了,你睡在破庙里的时候,偷拔过俺菜地里的萝卜,你忘了,你路过二大爷家时,偷吃过他家猪圈里的猪食,那天你饿急了,偷了人家店里的两根油条,被人打昏了,是大牙子救了你……

    做人要有良心,不能忘本。

    把你的钱拿出来,修修村里的路,每家发个万儿八千的,拿不出来,发个千儿八百也行。

    可你,偏偏一毛不拔。

    既然你忘了本,没了良心,大不了你发你的财,我喝我的苞谷粥。

    老油子在村里走动,再也没有一个人理他。

    有次老油子走过村头大槐树下的人场,村民们正聚在那儿家长里短。

    一见老油子走过,好像树林子里进了老鹰,叽叽喳喳的小鸟全都禁了口。

    待老油子走过,大牙子用手点着老油子的背影,

    “呸,那次在飞云浦偷了两根油条,被人打了个半死,要不是我救他。

    这家伙早该化作土坷垃了,去给草芽芽当肥料了。”

    其实那天王天保也不是有意去送老油子的。

    他急着去给飞云浦的冯四爷贺寿。

    冯四爷八十大寿,请了王天保唱山歌,以祝雅兴。

    就在王天保站在村口等驴车的当儿,老油子的乌龟壳小轿车驶了过来。

    每天坐着驴车来来去去的,烙的屁股疼。

    王天保伸手拦下了轿车,坐了上去。

    坐上了车,王天保这才知道,老油子要走了。

    乌龟壳驶到了飞云浦,王天保下了车。

    两人是发小,更何况又坐了人家的小轿车,于情于理,都得意思一下。

    于是王天保就在附近的商店里,给老油子买了两条镰刀牌香烟,权作送行。

    没想到,面对村民们的置之不理,老油子大有一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的自命清高。

    他接过王天保的两条廉价香价,眼圈竟然红了。

    他拍了拍王天保的肩膀,竟无语哽咽。

    老油子撕下了烟盒,写下了电话号码,

    “兄弟,若你发了财,你不要打这个电话。

    当你落魄了,走投无路时,你再打这个电话。

    哥一定倾心相帮。”

    那时王天保正春风得意,要风得风,要雨有雨,也没把这纸片片当回事,回去就把写有电话的硬纸片片扔进了小箱子。

    这小箱子是王天保的杂货箱,里面扔了粮票,邮票,小人书,还有弹弓,玻璃珠,都是那些用不着又不舍的扔的东西。

    王天保从床底下拖出了那个小木箱。

    小木箱才拖出来,箱盖就塌了下去。

    从小木箱里爬出了一群黑色的甲壳虫,还冒出一股腐朽的气味,令王天保作呕。

    那些邮票,小人书上面落满了灰尘,有的已经发黄。

    王天保把那小木箱拿出屋外,把东西都倒了出来。

    他仔细地翻找着,九儿正在织毛衣,她不知王天保在找怎么?也过来帮忙。

    终于,王天保找到了那张充满希望的纸片。

    那是一张小小的纸片,颜色发黄,被虫子叮的残缺不全。

    幸运的是写在纸片中间的电话号码,还可依稀辨认的出来。

    <9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