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妖精从落泪到嚎啕，大约花了五分钟。</p>
虽说，在流传了几千年的华夏文化传统中，在葬礼上痛哭才是最符合礼仪，最受到鼓励的；但从二十世纪开始，在受教育水平较高的人群中，默哀就代替了喧哗的哀号。</p>
老所长的女儿们，同时也是卫妖精的姑姑们，小声询问，这个痛哭流涕的陌生人是谁。</p>
从兰花口中得知，这位是老父亲唯一的孙子之后，她们挨个到他身前抱了抱他。</p>
兰泽把小民绑在身前，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女儿，努力安抚小民的紧张情绪。王小二扶着卫妖精。姜汉臣在旁跟随。</p>
他们走在人群的最后，慢慢离开公墓。</p>
别人不知道老所长的孙子为什么大哭。只是猜测，或者因为血缘，或者因为亲情。</p>
他们可就太清楚了。</p>
卫妖精只不过借着这个由头，闹他自己的小情绪而已。</p>
走到墓园的大门口，卫妖精身体抖了一下。他止住了哭号，惊恐地捂着肚子，扶着自己的腰。</p>
停车场中等候的会议车迅速驶出。小姚跳下来，帮着王小二一起，把神情痛苦的卫瀚扬扶上了车。</p>
他们本该去机场，临时改成去最近的医院。</p>
在路上，鲜血染透了卫瀚扬的厚重大衣。车里弥漫着血腥味。</p>
第三次生育突然启动，孩子顺畅地通过开放的产道滑到了他的裤子里。羊水和孩子一起喷涌而出，幸亏有裤子阻挡，不然一定会发生严重的肌肉撕裂，搞不好会伤及他没舍得摘除的下腹部延长体懵逼。</p>
车上的男人们手忙脚乱，紧张地把小滚滚从卫妖精的裤子里拉了出来。</p>
小邪捂着香香的眼，自己睁大眼睛看着。小民吓坏了，在车里哇哇大哭。但新生的婴儿却没有哭声。</p>
小滚滚活着，脸色涨得青紫。</p>
包括注册育幼师兰泽在内，男人们无计可施。</p>
在让婴儿适应世界方面，他们连鲸鱼都不如。</p>
兰泽手边没有设备，他想用喝饮料的吸管插入小滚滚的喉咙，为孩子吸出呼吸道积液，却不小心戳伤了孩子的口腔。</p>
到达医院之后，母亲和新生儿之间，立刻分离。被送进了不同的急救室。</p>
所幸，小滚滚已经有三十六周。经过妥善处理之后，啼哭有力，生存无碍。</p>
倒是孩子母亲折腾得更久一些。</p>
他经历了清宫与输血，推到单人病房的时候，麻醉效果还没过去，人昏沉沉地睡着。</p>
所谓的“经产”产妇，只是生的时候不至于太费力，肚子疼的时间短一点。伤亡风险实际上并没有减少。前两次，他都是先破水，这一次先出血，按理说更安全一些，血流却多得不正常。</p>
醒来的时候，孩子并不在身边。但是，他开始涨奶了。</p>
于是，他猛然想起来，自己刚生了个孩子。</p>
麻醉用药代谢得十分迅速。初乳抽吸丢弃之后的两个小时之内，小滚滚回到了母亲身边，吃上了母乳。</p>
出院回家之后，卫妖精在产褥期，喝着大公鸡炖的鸡汤，就下定了决心：</p>
当女人的事情到此为止吧。</p>
“你不养生了吗？”哥兄弟们围着他的床，唯一的医生陈相鹤代表大家发问。</p>
老陈想了想：“雌激素的保健效果应该是不错的。我看过你体检报告了。像我们马上都四十岁，也应该适当补充一点，最起码对前列腺好。”</p>
“养生个屁。”卫妖精很生气。“没看见我的儿子都是拿命换来的吗？”</p>
用人体生孩子，就像一场豪赌。先把自己的命押上，赌赢了收获一个孩子。</p>
赌输了……</p>
一把梭哈，输了能剩啥？</p>
整个人都没了，还保养个没用的腺体，这有意义吗？</p>
他生了三次孩子，已经对雌性动物的人生感到绝望了。</p>
一开始怀香香的时候，生孩子这套业务不熟，反而比较慎重。</p>
后面两个男孩子，都像是他单枪匹马地闯入大自然的阵营把人带回来。每个新生命，都淋了一身他妈的血。</p>
</p>
“都出去，我再睡会。”卫妖精吃饱了直接往后一倒，“生这个滚滚，老子身体太亏了。想当年夜探敌营七进七出都没这么累过。”</p>
还好孩子们不在现场。</p>
兰泽好想敲开他的头，看看他脑子到底是不是核桃仁冒充的。</p>
小滚滚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宝贝。</p>
正常的人类婴儿需要二十个月才能发育完成，传统人类婴儿需要九个多月才能出生。他在三十六周就提前出生了，只相当于八个多月。</p>
于是，他的日常活动只有吃喝，拉撒，睡。头几个月，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来的时候哭闹几声，不是饿了就是尿不湿里面不舒服。</p>
小邪带着香香和小民，则愉快地收获了全功能的宝宝玩具一枚。</p>
小邪精神抖擞地指挥两个小的拿这拿那，自己熟练地给小弟弟量水温冲奶粉，赶在卫妖精给娃喂奶之前，先给娃喝上。保姆给小宝贝擦拭干净之后，她又来给小弟弟抹香香，换尿不湿。</p>
混熟了之后，小滚滚经常对着大姐大微笑致辞。</p>
“哦哦，哦！”表示诚挚的感谢。</p>
卫妖精每次后知后觉地出来给小儿子喂奶，小滚滚经常已经吃了个半饱。</p>
都是自己的娃，小邪的淘气方式与众不同。这让他哭笑不得。</p>
批评保姆是没用的。</p>
保姆和娃就是一对矛盾关系。在保姆的角度，娃再小也是主人家。老实孩子使劲管也没风险，小人精坑人的点子太多，根本不能招惹。</p>
卫妖精只能选择召唤兰泽。</p>
“去，把你的丫头带走住校去。”</p>
“你有了儿子，就赶我的女儿离开家门？”</p>
俩丫头的这个爸爸，也是偏心的。</p>
“……”卫妖精语塞片刻，“要不然，你带咱们的女儿去风暴岛开矿？小女孩搞几套漂亮石头玩，应该能喜欢吧？”</p>
兰泽工作忙得要死。</p>
大学城里，从给学生上课，到陪学生答辩，他一个人管着两个毫不相干的专业。生命设计专业的学生多工作量大，又要和工学院共建新学科；数学系小桥同学的论文总算要答辩了，冯川不但拒绝出席，还和院领导一起给兰泽施压，打算给他塞新的“资质不错”的女学生。</p>
西北航校已经正式把《空天数学基础》定为必修课。兰泽需要修改教案，出通用的分级教材、习题教辅和配套课程。</p>
核工业部里，他名下的实验组越搞越大。虽然有仙女坐镇，但需要解决难题的时候，兰泽还是得上场的。</p>
还有……日常生活中，单身男人总得花时间和人探讨一下人生问题吧？</p>
不过，就算再怎么忙，陪儿女玩的时间，他还是有的。</p>
大不了别的事情都不管，专心陪孩子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