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5200 > 都市小说 > 公子玉璃 > 二二四 行路难
    李集虽是满心不喜言书的作风,甚至有些个愤懑,可还是接过那谱子看了一回。

    按着他的意思,是想敷衍着过去,顺便嘲讽下这少爷的纨绔做派,谁知,只一眼就看了进去。

    “这是什么?”这可有些明知故问了,若是他的记忆没有出错,这谱子的曲调倒像是他年少时在自家书屋里头见过的,后来突逢家变,书屋被人付诸一炬,连带着这曲谱也失了踪迹,不想再次看见竟是在言书手里,怎能不叫他疑惑:“你为何会有这个?”

    为何?言书眨了眨眼,像是惊讶道:“你不知道吗?我家是商户,开的是当铺,这些旁人看着该绝迹的东西出现在我这儿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哼。”李集不屑,也不想明白一个最下贱的商户怎么到了他嘴里反而满心自豪了。

    只是,原本以为已经失去的东西,到了今日能够重现于世,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惊喜了。

    简写的谱子短短一张,却被他翻来覆去的瞧了好几遍。

    言书看他那样也不催他,只是翻身又找出了一支玉笛,塞到了李集手中:“我听说李公子这些年从不碰琴,闲暇时候倒是笛子不离手,好在,我这儿也不缺笛子,这支便不错,你先用着,如何?”

    玉笛?李集眼神一暗,看着言书的神色愈发不善,道:“言书,你到底想做什么?”

    被他把玩在手里的是良渚时期的青玉九节笛,玉质年代自不必说,价值更是不菲,不说连城吧,至少也是半座城,最要命的是,那是李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宝物。几经屠戮,却从不丢失的宝物。

    如今却随随便便的被一个外人握在手中,就像那曲谱一般,到底代表了什么,李集不愿深想,也不敢深想。

    言书道:“你虽是问了,心内却不见得真想知道,罢了,还是不要自我勉强比较好。等你真想知道的时候,再来问我,如何?”

    明明不想被言书这样的人牵着鼻子走,可不知为何,李集听得他这样说还是从心里松了一口气。

    言书指了指谱子,坦然道:“这曲子有什么效果,想来你比我更清楚。”

    自然是清楚的,李集抬眼望了望外头,那绵延了一里地的队伍看着拖拖沓沓,尤其是他领着的那些个亲君卫,一个个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失了朝气,倒是言书领着的那支还好些,虽是跟在后头走的缓慢,可好歹还是整整齐齐的,面色也没有多大的波动。

    也是,经历不同,身份不同,面对同一事件的反应自然也不同。

    “既是为了亲君卫,我自没有推辞的道理,只是你要清楚,我这么做,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说罢,也不去理会言书的反应,踢了踢马,咄咄的朝着前头走去。

    不多时,就有悠扬铿锵的笛声从队伍最前端缓缓的传了过来,宛芳帮着清了马车内的紫檀矮几,又把焦尾取了出来,平放在桌上,转身净手焚香后才拂衣坐下,简单的调试后,轻揉慢捻的跟上了李集的调子。

    玉笛悠扬,古琴沉稳,两厢结合后不知不觉的滋生出安抚人心的力量。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失落的豪情,不悔的誓言,以及对未来的勃勃雄心,一首曲毕,字字句句灼人心扉。

    言书靠在马车上头,闭了眼,侧耳去听。

    初时只有宛芳清丽又饱含底蕴的嗓音,穿越崎岖山路,合着风声低吟,像是一湾山泉,缓缓滋润人心。

    笛音未转,宛芳跟着往下压了一个调,不知何时,外头起了和声,起初是一个,渐渐的两个,三个,四个……而后便是一群。

    男声低沉,却更显悲壮激昂。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羞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雉赌梨栗。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彗折节无嫌猜。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行路难,归去来!”

    元夕不通中原古籍,白话文尚且说的困难,更别说牵涉词曲了,这些人在唱些什么,他连意思都只听懂了两三分,可曲中的铿锵之意却毫无阻碍的传达到了他的心中。

    行军不易,人心更难,宝剑锋从磨砺出,只盼一个未来可期。

    低迷的气氛,不知什么时候散了个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壮志未酬,整装待发的决心,散乱的队形也渐渐规整起来,笑意重又浮现在这群少年的脸上。

    谢成晏坐在车里,才刚在韩硕那儿受得那些个窝囊气散了不少,闭着眼,看着颇有几分愉悦。

    平宁坐在一角,看父亲这样,悬着的心落了一半,却也不解:“爹爹,这外头是什么曲?听着生僻,倒是激震昂扬的很。”她放下了车帘,笑盈盈的看着谢成晏。

    出门一趟,别的尚不觉着如何,倒是这孩子的性子眼见着开朗了不少。

    从前在皇城,虽也常见她笑,可那都是矜持自敛的笑,哪像现在,那快乐都快从眼睛里头溢出来了。

    谢成晏拍了拍平宁的肩,笑道:“乐乐,你很高兴是吗?”

    自是高兴的,不用回那樊笼里去。

    平宁歪了歪头,是特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娇俏,也是对着父亲该有的撒娇模样:“父亲,我只是不大明白,您并不是真觉得去弦月殿不好,为什么还要在城门那儿生那样大的气,甚至不惜和韩大人对嘴。说起来这倒不大像您的做派。”

    做派?他们这样的人,一举一动都该在上位者的规划里头,哪里又有什么自己的做派?谢成晏笑了笑道:“你啊,别扯开话题跟我绕弯子,爹爹为何要那样,你真的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