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顾远城惊叫出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顾钧霆由于受了刺激，再次无法开口讲话，只是眼睛直直地盯着陈婉蓉，面上表情是激动过后的——狰狞。
陈婉蓉确定顾钧霆此刻是说不出来话的，于是在心底舒了一口气，握着顾钧霆的手，将自己的脸埋进去，似乎异常心痛。
看着这样的陈婉蓉，顾远城再看看顾钧霆，可是除了激动过后却不受自己控制的表情，顾钧霆此刻仿如失去了生命活力。
“你出去。”顾远城对着陈婉蓉，命令道。
对，是命令。
陈婉蓉这次倒不再遮掩，扭着身子快步走出病房，脸上再也看不出丝毫痛苦神色。
顾远城的逐客令正合陈婉蓉心意呢，她还并想留在这里守夜。
正好，顾远城的话，让自己有了光明正大离开的理由。
但是陈婉容毕竟是个谨慎的人，顷刻间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脸上挂上恰到好处的悲伤表情，不让自己有丝毫破绽。
“爸，你怎么样？”顾远城焦急地喊了顾均霆一声。
顾均霆几次欲张开嘴，奈何无法发出声音，看着他激动的样子，顾远城只好安抚他先不要多想，先休息。
顾均霆疲惫地合上双眼，良久，又艰难地睁开，怔怔地看着顾远城，仿佛是有很多话要说。
“你有话想对我说？”顾远城试探地问。
顾均霆眨了两下眼睛。
“好，如果我说得对，你就眨两下眼睛，如果不对，你就不动。”顾远城轻声地对顾均霆说道。
顾均霆眨了两下眼睛。
“你是想让我查陈婉蓉说的话？”顾远城想起自己进门的时候，陈婉蓉说的话和顾均霆的神色。
顾均霆眨了两下眼睛。
“我明白，我会派人去调查，第一时间告诉你结果。”顾远城安慰地拍拍顾均霆的手背，说道。
顾均霆盯着顾远城看了良久，突然眼角有湿润的液体流出来。
顾均霆是想起顾远城的母亲了，那个他顾均霆一生钟爱的女子，但是一直爱而不得，虽然她跟别人生了儿子，但是在她临终前，还是将孩子托付给了自己，说自己是她今生最信赖的人。
顾均霆想起来竟有些遗憾，如果当时他足够细心和理解顾远城的母亲，他一定不会强娶，而是站在远方，看着她幸福，就足够了。
如果这样，顾远城的母亲可能也不会，那么年纪轻轻就抑郁而终了。
想起来，顾均霆不仅遗憾，还觉得对不起顾远城的母亲。
故而，顾均霆并不恨她，反而感谢她对自己的坦白和信任。还感谢她留给自己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有人说，年轻时候的爱恋，特别是初恋，会刻骨铭心一辈子。
这句话，在顾均霆身上也得到了应证。
他顾均霆像中了顾远城母亲的魔咒，一生都走不出对她的爱恋，往后的女人，顾均霆不仅都是找与顾远城母亲相似的女子，更是再也无法倾泻自己的爱与喜欢。
想来，自己这一生，虽然拼得了足够的财富地位，但是在内心深处，顾均霆仍是空泛孤独的。
好不遗憾！
顾均霆再次困倦地闭上眼睛，沉沉的困意袭来。
顾均霆开始做一个冗长的梦。
朦胧中，感觉自己的身子向一个无底黑洞坠落，不断不断地坠落，隐约中，仿佛看到顾远城母亲的面容，但是模糊不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太久了，还是记忆老化了？
在梦中，顾远城母亲还是少女的模样，一如顾均霆初见她时的模样。
顾均霆想对她笑，可是好像眼皮就是打不开，太沉重，他伸出手，想要去握一下她的手，却怎么也够不到她的指尖，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看着顾远城母亲的样子越来越模糊，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顾均霆焦急地想要大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直到眼睁睁地看着顾远城母亲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见，顾均霆慌张极了，用尽全身的力量吼道：“少卿！——”
喊得撕心裂肺......
“爸！爸！”顾远城看到顾均霆睡下后，一直睡不安稳，似乎做了不好的梦，在梦里挣扎呐喊。
顾均霆被顾远城喊醒，睁着朦胧的眼睛，眼神游离，他的伤心从梦里延续到了梦外。
“少卿——”顾均霆喃喃道，眼角湿润。
“爸，你能说话了？”顾远城异常惊喜。
顾均霆的手指动了动，艰难地再次吐出“少卿”两个字。
被顾远城喊醒，顾均霆有些难受，就算在梦中，岑少卿不理自己，但至少，他还可以看到她。
这些年，岑少卿从不入他的梦来，让顾均霆的思念无从寄托，只在有时候在书房时，对着她的照片发呆，长叹一声。
顾远城看着顾均霆的神色，知道他又是在想自己的母亲了。
对于母亲的记忆，顾远城并不多，但是，能让顾均霆念念不忘三十年的女子，想来也定是不普通的，其实，这些年，顾均霆寄情于工作，虽然有陈婉蓉，但是顾远城知道顾均霆一直过得并不舒心——顾均霆的感情生活太过孤苦。
有些爱恋，就算过了十年，二十年......
只要身边的人不是你，那么，我就是孤独的。
顾均霆就是如此吧。
顾远城看着这样的顾均霆，突然觉得他老态毕现了，虽然按照年龄，顾均霆并不算很老，但是因了内心的沧桑，人失去了真正心灵的依托，内心年龄总是大过实际年龄的。
顾远城此刻思念起陈静默来，虽然是在十几岁的年纪遇见陈静默，但是之前的十几年，她一直没有长大，而自己一直跟颜倾心浪费时间，是以，看到顾均霆的样子，顾远城也不禁感慨万千。
人与人的缘分何其奇妙。
于千万人之中，多看了一眼，这一眼，就圈禁了一生。
茫茫人海相遇需要缘份，喜欢上需要缘份，那么两人彼此想爱，又是前世积攒下的多少缘份呢？
顾远城此刻很想立刻马上回到陈静默的身边，抱着她，告诉她，自己对她的爱恋。
一定不能像顾均霆这样，在失去之后，苦苦想念，一生痴恋，却一直生死相隔......
此刻的顾均霆，多想再睡一觉，做一个冗长的梦，梦见顾远城的母亲——岑少卿，然后，再也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