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千语说要订餐，她要和可可包场整个餐厅，办一场小茶会。
吴郁经理听到，都有片刻的失神。
莫毛毛看吴哥从办公室出来。吴郁经理穿着白衬衫，今天没有黑色燕尾服只有一身薄薄的衬衫，才卷起的袖口，像绅士采摘玫瑰刚从花园返回的样子，然而，他的优雅也在听到缪千语的话时有片刻的阻滞。
也许，由路德先生那样的老客人做这样的事情，会让经理感到更为合适。莫毛毛这么猜测。他知道，缪千语是今年才到酒店的客人，也是因为莫毛毛在这打工上班，缪千语才有契机进了这间没有名气的民宿酒店。
“到里面，坐下来谈一谈？”
两人去了办公室。
前台又剩下两人，新来不久的莫毛毛，和更新的新人。
李滢滢看了看莫毛毛，忍不住伸手在空气里摸猫的样子，差点就要笑了。
“我看了酒店入住的房价，都是全价，”李滢滢又拿出管家婆的算账能力，“我们的民宿，不需要打折促销吗？”
莫毛毛摇头。
“为什么要打折？”
他从来到酒店，就很少看见自家酒店的价格打折。本来他接待过的客人也少，从莫毛毛入职，也就只接待过四名客人。而这四位客人，摄影师猫笑老师住半天就离开了，缪千语和可可是两位，剩下的就是路德先生赔了一块宝石，是酒店目前的支柱客人。
李滢滢有经验，她已经是一个有经验的前台人员了，在其他酒店工作接受过培训，对营业要求早就有适应。“每个月要达到尽可能高的业绩，”像李滢滢这样的普通前台人员，她用亲身经历说，“我们的收入增加，基本靠奖金来提升。一般酒店少于最低额，没有利润，当月就拿不出钱发奖金。”
莫毛毛有点懂了：“所以，要前台营业额超过十万，你才会有奖金？”
“莫帅锅诶，你不是也是前台吗？”李滢滢气息奄奄地点头，眼泪流成了宽面条，“四十五万营业……这人生还有什么指望。”
接下来，李滢滢给他算了一笔账。
李滢滢成功当了一把管家婆，按照她从事酒店行业的经验，简单计算了一下。所有收到的钱总是叫营业额，但营业额不是酒店能赚的钱。收入要扣成本，扣减出去后剩下的前，才是酒店赚的钱。比如报废的材料、员工工资、酒店的水电费等等，剩下的钱财是利润额。
计算以十万为盈亏临界点的收入，得出了他们民宿酒店要业绩达标，需要多少：“月营业额要达到十万，至少每天要有二十个房间入住。一个月45万要八十多间房。”
莫毛毛频频点头，没想到李滢滢这么会算账。
接着，莫毛毛明白营业额标准的重要性了，因为他也是一名前台——如果兼职餐厅服务生的他也算前台，那么莫毛毛的收入多少，也要取决于营业额多少。
李滢滢：“你知道我们一共有多少个房间吗？”
莫毛毛摇头。只知道大概有百来个，但他很久没记已经忘掉了。
“唉，莫哥，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李滢滢要抱头痛哭了。
莫毛毛苏日安不想让新员工，感到如此绝望，可是，自己酒店确实根本不用统计总数，每天的入住率个位数都上不去，这话真是让人头疼，要怎么告诉新员工呢？
上次路德先生砸坏餐厅，赔偿了一颗宝石，看起来该有几十万的样子吧？一个月的账单，应该够了吧。
莫毛毛突然就安心了。
但这么算下来，莫毛毛还是意识到问题：“接下来几个月的营业额，也很难达到呢。滢滢，我问你，这么大一个宝石能值多少钱啊？”
说着，莫毛毛比划除了，一个差不多鸽子蛋那么大的个头。这就是，上次路德先生褪下赔偿给酒店的宝石大小。
李滢滢看了，惊得嘴都忘记合拢了。
如果换成别人这么比划，李滢滢肯定当场就啐他一口，干什么跑出来装逼不打草稿，那么大一块就算只是变石，个头大小也能让身价翻上六位数了。但如果是那个妇人家，这么问，就情有可原了。
莫毛毛看李滢滢：“这是，一个住客给的价。”
李滢滢脑子飞速地转：“他给这个住多久？他包场了吗，还是包了一层楼？”
莫毛毛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你就说多少吧。”
“至少这个数。”李滢滢手指头比划出了一个一。
莫毛毛愣了愣，不敢相信地猜道：“一万？”
李滢滢的表情难以言喻，摇头说：“一个月的目标营业额。至少，一个月。”
莫毛毛再一次震惊了。
原本以为吴郁经理是个正人君子，后来，知道了赔市场价的事，莫毛毛以为吴哥是个会赚钱的正人君子。
现在，莫毛毛又一次不确定了。
一个月的目标营业额，有必要赔得这么狠吗？
莫毛毛脑海里如同有一万只土拨鼠同时狂叫，他看路德先生赔偿得那么轻松，还以为，那颗宝石不会值太多的钱。怎么这么轻易熟练得就给了酒店呢？……熟练！对了，路得先安生还很熟练的样子。以往的每年，都是这样在酒店打坏东西赔钱的吗？
前台，李滢滢拿出了工作台抽屉里自己藏的口红，这只是她所有口红中最贵的，然而，涂了一涂，还是无法平复她心中的惊天波澜。
莫毛毛也安静。甚至还想到了，只要有那么几个核心客人来住，酒店就能活一年了——各个都像砸了餐厅赔宝石的路德先生一样，这样酒店永远没几个人，但永远有得赚。
“不，”莫毛毛在心里纠正自己，“不能这么贪财，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
酒店就这样，久久地沉浸在了贫穷无知的氛围中。
安静期间，橘座又悄无声息地来了。
橘座刚才抓坏了张贴的告示，是气莫毛毛不理他，现在，一只猫耍，耍无聊了，又再度回来了。
橘座安静地坐过来，像无声的幽灵一样，那种毛茸茸热乎乎、手感又异常舒服的可爱小幽灵。
可是当橘座蹲在莫毛毛身边时，莫毛毛却不像平时那么安之若素。莫毛毛情绪激动地说：“橘座，我不能再把你，当成一只单纯的小猫咪了。”
橘座一头雾水。呀？
这出轨现场弃妇嚎哭的情景是怎么回事，橘座他，真的，只是一条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猫咪呀？
莫毛毛悲伤得抬起了头，看着猫毛边缘泛着金光的橘座。虽然橘座昨晚那么温柔，虽然橘座跟他一起吃过街边一块钱四个的馒头，但是，路德先生的钱就是被这样表面无害的猫咪、联合吴郁经理一起骗来的啊！
莫毛毛悲愤之初，是意识到，橘座脱离了流浪者的行列，早就跻身富人圈层。
然而，想到他还是酒店的打工仔，莫毛毛突然抱紧了发工资的橘座。
橘座伸出了五道尖钩，寒光潋滟。被人类一抱，橘座的身躯微微倾斜。
“你……还是我心里最好好猫咪！”
橘座又原地坐好，前爪踏地。
算了，本喵心态超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