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5200 > 都市小说 > 汐江月 > 第八十九章 他不用别人的东西
    那日,地牢外人山人海,相互搀扶的老丈老妇,牵着孩童的年轻女子,独自站在一旁眺望的壮年。

    “这些人,都在等着自己的亲人。”梁承允道。

    曹成北回回头,看着和自己一起走出来的那些人,有人踮起脚来向人群里张望,有人兴奋地朝人群中挥手,有人哭着跑进了人群中。

    他缓缓垂下头去,喃喃道:“有人等,该有多高兴啊。”

    梁承允转头来看着他,微微笑了笑,缓缓拉起曹成北的手,曹成北一愣,不自觉地将手抽了抽,却被梁承允紧紧地攥住了。

    “这样,就不显得孤单了。”梁承允轻声道,说着,拉着他便往人群里挤过去。

    曹成北被他拖拽着,羞赧地往四下瞧了瞧,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样拉着我,多丢人!”

    梁承允回头一笑,垂眸看着两只握在一起的手,笑道:“你若不愿意,干嘛还攥着我不松手?”

    曹成北撇撇头,依旧没有动。

    五年的相处,他早就把这个人当做了亲人一般。

    他很早便没了父亲,虽然后来去了叶家,但总觉得寄人篱下,总想着自己是个外人,什么好东西,就算是叶父给了他,他也总是偷偷地给了叶南秋,叶南秋给他一点好东西,他便会加倍地还给他,替叶南秋挨骂,帮叶南秋打架,好像这些事情都是理所当然。

    但这个人不一样。

    梁承允给不了他什么,曹成北也没有东西还他,只是两人互相帮衬,互相依靠着。

    曹成北羡慕梁尘,有这样明事理分是非的父亲,他也曾偷偷地把他当做自己的父亲,夜里就着牢门处的烛光看他酣睡的模样,躺在最靠近他的地方,像是和父亲一起躺在了自家的床上。

    可是,这是秘密,这是谁也不能告诉的秘密。

    那时他牵着他的手,就像父亲牵着儿子一起从黑暗里走出来,一起走进光明一样。他觉得丢人,可他却安心至极。

    真的如梁承允所说,这样就不显得孤单了。

    真的不孤单了,心就像落了地一样,那一刻,曹成北下定决心日后定要重新做人,他说过,路还长,要好好地走下去。

    他要和他一样,好好地走下去。

    直到他们穿过人群,看见了在外等候的梁尘。

    梁承允松开了手,曹成北的心瞬间沉没到了湖底,不属于自己的,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自己妄想的东西,也永远都只能留在梦里。

    他看见梁承允笑了,笑得很开心,那种久别重逢的滋味,一定让人很开心。

    他停了下来,站在后面看着梁承允走到梁尘身前,梁尘已经长到他胸口处高了,他微微垂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梁尘的脸颊,轻声道:“尘儿,爹爹回来了。”

    曹成北鼻头一酸,连忙低下头去,偷偷地把眼泪擦掉了。

    梁尘侧过脸来,看了看曹成北,朝他招了招手:“阿北哥!”

    曹成北抬头,见两人正笑着看着自己,顿时局促不安,梁承允往回走了几步,“怎么了?”

    曹成北连忙换了笑脸,“看见你们父子团聚,我心里高兴!”

    梁承允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傻小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说着,勾着曹成北的肩头推着他一起走,“怎么?是先回叶家还是先跟我一起回去喝杯酒啊?我自己酿的桃花醉,还藏在我家后院的地窖里,现在拿出来,一定是醇香甘美,想不想尝尝?”

    “桃花醉?”曹成北一脸惊奇,“是桃花酿的吗?”

    “是啊!”

    曹成北从未听说过桃花醉,甚至都不知道桃花还能酿酒。

    “怎么样?尝尝去?”梁承允又道。

    曹成北看了看梁尘,有些犹豫,梁承允接着道:“尘儿这小子,不会喝酒,你权当陪陪我!”

    曹成北依旧看着梁尘的脸色,见他面露喜色,没有不高兴的意思,这才答应下来。

    可是他最终也没有陪梁承允喝上桃花醉。

    那支箭是从前方高处射下来的,直直地冲着曹成北的胸膛,他愣在那里根本不知道躲的时候,梁承允迅速转过身来,挡在了他面前。

    曹成北看着他嘴里吐出血来,他的手紧紧地摁在曹成北的肩头,眉头紧皱着,他刚欲张嘴说话,忽地撇过头去又吐出一口血来,这下是褐色的。

    “有······有毒······这箭有毒!”曹成北怔怔地喃喃道,反手扶住梁承允,可是梁承允无力地向他倒了过来,松软地在他面前瘫坐下去,曹成北一愣,手下一松,他便躺在了地上,嘴角还挂着褐色的血迹。

    说到这里,曹成北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梁尘,不哭,也不说话。

    梁尘和年轻时地梁承允有六七分相像,只是梁承允比他看上去和煦很多。

    但曹成北也知道,梁尘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梁尘,就愣在那里了,连哭都不知道了。”曹成北垂下头去。

    林月汐将手轻轻地抚在他的脖颈,柔声道:“他说他不怪你。”

    “怎么不怪我!”曹成北痛苦地捶打着脑袋,“若不是因为我,他不会死,梁尘也不会变成这样的。”

    梁尘跪在梁承允身边,抱着他的头失声痛苦,大声地哭喊着:“爹爹!爹爹!”

    那些人看过来,曹成北第一次见这世人的悲悯。

    “叫得再大声也没有人应了,是我害死了他爹爹,是让我让他永远都失去了爹爹。”曹成北哭得不成样子,还是缓缓抬起头来,伸手在梁尘嘴角边轻轻地抚着,“我真是没用!我连他都没有护住!”

    “我跪在他爹面前发过誓的,我要护着他,我不会让他受欺负,不会让他受苦,我发过誓的······”

    “我要怎么跟他爹爹交代啊······”

    “我怎么交代······”

    林月汐沉默地站在他身侧,不知道该如何去抚慰。

    他哭了许久,大抵是累了,渐渐地停了下来,缓缓地起身,坐到了床上,一遍一遍轻轻抚着梁尘的额头。

    “他从来不会把衣裳弄得这么脏。”他低语道,因为哭得太久,嗓子沙哑了。

    “我去问问许先生有没有白色的衣裳。”林月汐道。

    曹成北摇摇头,“他不用别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