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日和林夕遥出去我才想起，马上就是圣诞节了。满城满街气氛洋溢，家中客厅一角搭了棵圣诞树，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雪球、五角星、拐杖、礼物盒一类的小装饰。林夕遥在国外生活已久，恐怕本就习惯于过这样的节日，我虽然见之怅惘，也没想着多说什么，只是不感兴趣罢了。
没有方刈，我不感兴趣了。
谁料最后还是轮不着我不感兴趣，平安夜这天下午，林夕遥早早回来，悄悄对我说准备了一堆道具，晚点时候要我和他一起摆拍。
“这么重要的节日，必须做到位。”
他是这么说的，我觉得有道理，很配合地化了妆戴了他准备的圣诞风格小头饰同他一起拍了许多照片。
拍完之后，我们准备吃饭了，林夕遥却把所有仆人都赶出了餐厅。
“送你个礼物。”他说着就拿出一个盒子，包装精美。
我料想应当是什么首饰鞋包香水鲜花之类，只是要拍一拍他给我送礼物这个场景。
调整好表情，我慢慢解开丝带，打开盒盖。
！！！
这是什么？！
我不由得惊诧地睁大双眼——白玉琢成回首后勾的鸟型，双阴刻细线勾勒出细长的眼睛、蜷曲的纹饰、以及整齐排列的翅羽——这该不会是只鸟吧！
平日里我最怕鸟了，但这个看起来居然……还挺讨人喜欢的？！
啊！什么鸟不鸟的，这是凤凰吧！
油润温敛的白玉，在灯下有如云如絮的雾，我翻来覆去也找不到一丝入沁，难道是传世之物？
“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我把玉凤举在手上，问林夕遥。
他脸色有点不自然，“这个……是方刈给你的。我的礼物，在下面。”
？！
“那你怎么都装在……”话没说完我就想到了，我拨开绒布，下面静静地躺着一条璀璨的钻石手链。
虽然我很喜欢珠宝，但……
林夕遥想必是猜到了我的喜好，可为了拍照效果，还是把方刈送给我的放到了自己准备的礼物之上。
不管他是不是真要送我，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我将手链戴好，在他面前甩了甩，粲然一笑：“好看！”
他好像忽然放松了精神，餐桌上香薰蜡烛的暖光映在他脸上，我好像看到他冰冷的神色里，混进了一丝温柔。
是幻觉吧。
这条手链由三颗橄榄型主钻和许多小钻石镶嵌而成，沉甸甸的，折射着七彩的光，市场上一定价值不菲，我拍完照片就打算把它摘下来收好。
“这么嫌弃我送的礼物？”林夕遥冷冷地说。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它很贵，怕磕着碰着了，而且……而且……”他这冰山一般的表情让我有点说不出口，我支支吾吾的，“你……这个这么贵，只是拍照用的吧，都……都已经拍完了……”
他不接话，我瞬间十分尴尬，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我似乎是拂了他的面子……
“随便你。”他撂下一句。
我主动收拾好拍照用的各种物品，一边吃饭一边把方刈送我的那块玉佩拿在手上把玩，好开心呀——
他没有不记得我呢。
林夕遥整顿饭一言不发，没吃几口就说自己饱了，直接回了房间。我乐得清闲自在，这满桌的菜虽然没多少样我爱吃，但我就喜欢一个人慢慢地吃，东想一想，西想一想，自由而快乐。
林夕遥好像真的生气了，整整一晚上没有和我说话，甚至没拿正眼看过我。我想不明白，难道是因为我拒绝了他给我的礼物吗？
可是真的太贵重了，我不想收。
直到躺下来，熄了灯，我都快要睡着了，才听到他似乎是在低声叫我。
“怜怜。”
“怜怜睡了吗？”
“怜怜……”
嗯……？
“怎么了？”我艰难地眨眨眼，伸手到被子外摸了一下，“是你在叫我吗？”
“怜怜……”他挪到我身边，搂住我的腰往自己身前抱了抱。
低沉的气息在我鼻尖萦绕，我太困了，即使知道是他，也忍不住往他怀里蹭了蹭。
“怜怜……”他又叫了一声，抱得更紧了。
“嗯……”
“圣诞快乐。”
“嗯……圣诞快乐。”我迷迷糊糊的，此刻的智商只足够支撑我当一台复读机。
过了很久，我眼前已经开始出现幻境，林夕遥好像又在对我说什么……
“刚才……对不起。”他摸摸我的头发，嘴唇轻轻碰了碰我的额头，“谢谢你陪我过节，虽然你不愿意收我的礼物，但是，我很开心。”
嗯……没事呀……
我也……没有和你认真过节……
“小时候以为这个节日里应该有长辈的关爱，有团聚，有放松的时间，有礼物……毕竟广告上都是这么说的。可是每一年都没有，只有与每个冬日一样的惨白积雪和阴沉天气。没有尽头的课程和作业填满了生活，一年见不到几次的父母每逢回家就要检查我的功课和武术，每次都被爸爸揍得躺在床上痛半个月……”
他忽然笑了笑，“他们让我学钢琴，学小提琴，其实我对艺术一点兴趣都没有。有一年的圣诞，偌大的屋子只有我一个人——弟弟和父母在另一个半球——我做完功课已经很晚了，窗外飘着很大的雪，我忽然想起了一首曲子，坐在钢琴前弹了好几个小时，第一次发现原来音乐真的可以带来快乐。”
“怜怜……你喜欢听钢琴吗？我下次弹给你听好不好？你今天这么开心，晚上一定能做个好梦了。好多次看到你半夜明明睡得很沉却在哭，到底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可以告诉我的啊……”
他是在跟我说话吗？
好像说了很多了，可是我好困，朦朦胧胧的，没有听懂，也记不住。
我把方刈送的那块玉佩枕在了枕头底下，当晚就梦见了他。
似乎是在老宅，他正在院子里泡温泉，见我来了，在甜蜜的水雾中朝我笑。
“小怜，过来。”
潮湿的雾气侵染了他的发梢，玩闹溅起的水珠打在他的身上，混了温泉熏出的汗液一起，跌跌撞撞地划过他的胸膛。我此刻羡慕极了这些水珠，顾不上自己到底受不受得了硫磺的蒸腾，坐到池子里就开始和水珠们争城夺地。
方刈非常体贴地抱着我从池子里出来，踩着早已铺好的锦毯把我放到旁边的矮榻，自己披了件衣服，拿来毛巾想帮我擦净水珠。
“方刈……”我抱住了他，“我好想你啊……”
……
…………
………………
啊！
我蓦然睁眼，嘶——
好亮。
这么快就早上了吗？
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梦里的画面，我脑子都麻了，呆呆望着头上的米白色床帐，老半天才清醒过来。
侧头看了看，林夕遥躺在我旁边睡得深沉，胸膛正随着均匀的呼吸起伏。天光斜照，我甚至能看清他脸上的绒毛。
怎么不盖好被子啊这个人……？！
我猛然发现，自己身上卷着两张被子。
……
心里默念一句对不起，我轻手轻脚地帮他盖好胸膛，免得他受凉生病。
“嗯……”林夕遥闷闷地一声。
！？拜托，别醒啊！
我准备躺回自己被窝的半个身子僵在原地，他似乎说了句梦话，又把被子掀了。
啊！！！
我……好像……
话说他怎么不穿衣服啊！平时不都穿着睡袍吗？！
紧张地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还好还好，穿着整齐，没毛病。
仔细看林夕遥也不是没穿衣服，只是他解了睡袍的带子，衣襟大敞而已。
……
我飞快地把被子砸在他身上，卷走另一床被子躲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