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5200 > 都市小说 > 凝香知镜欢 > 第十一章 我和“我”
    方刈说庄园内许多房间尚未修缮,我若要在此长住,只能选择与他住同一间套房。

    我咬牙:“我不能继续和艾妮住吗?”

    艾妮是方刈家的女仆,与管家李先生一起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那是艾妮自己的房间,你一直占用她的空间,要她怎么好好休息?”

    “那我也不能和你一起……住一个房间吧!”

    “谁说只有一个房间?”他勾起一丝暧昧笑容,“你想和我睡,我也很乐意。”

    最后我选择了套房里一间仆人房,小小窄窄的,有一盏暖黄色的铁艺落地灯,杉木的单人床和小衣柜、写字桌,坠着水晶坠子的丝绦分两边挽起了窗帘,窗外能看到生机盎然的花草庭院。

    艾妮送来了一床被褥,帮着我更换被罩枕套之类,把床铺得舒舒服服的。我把自己的行李拿出来——无非就是几套衣服和一些笔记本,收拾妥当后,打算洗个澡。

    这个套房有三间盥洗室,我可以独占一间,还算不错,至少不需要和方刈或者管家共用,不会尴尬。

    热水,好舒服啊——

    我对着几个塑料瓶子看了老半天,才将好几样香味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分别辨认出来,放在一起的还有护发素,磨砂浴盐,花汁香皂等等一堆。给仆人准备的盥洗室都这么装备齐全,真是穷奢极侈。

    我洗完后坐到化妆台前,打量了一下桌子。

    有两个抽屉,看来一会儿涂完护肤品可以把它们放进去。

    先看看里面有没有空……位……吧……

    我一拉开抽屉,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全都是我知道但不敢买的……

    叩叩——

    “小怜。”

    我头上和身上还围着浴巾呢,吓了一跳,“怎么了?你不要进来啊。”

    哦,门锁着,没事没事。

    “用抽屉里的。”

    “什……那些太……”

    “晚上,用黄色或者绿色那套都可以。”他顿了顿,在我仍想着说什么的时候补充道:“一定要用。”

    “嗯……好。”虽然不知道他有何用意,但我还是答应了。

    这该不会是他特意给我准备的吧,毕竟不会有人给仆人准备这种东西啊。

    他……他想干嘛……

    不会是那个……吧……

    护肤品香香的,抹在脸上心情都变好了,舒缓又安宁。

    脑海中灵光一动,方刈他……是在让我体会刚刚告诉我的那个道理吗?毕竟我觉得这不像他讨好女孩的行事风格。

    说得好像我多么了解他一样……

    换上宽松的棉布睡衣,我用手梳着吹得蓬松的头发出了浴室,“啊!”

    方刈就站在门外,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丑死了。”他最终还是绷不住,开始数落我:“大夏天穿长袖长裤你不热吗?你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什么东西,粉蓝色格子红色草莓印花,十岁小孩都要嫌弃了。”

    他说着往我怀里扔了一抱衣物,“快点换。”

    “为什么啊,睡觉穿这个舒服啊!”

    其实我睡觉不喜欢穿衣服。

    可我只有这么一套睡衣,当居家服用。

    “你明明很漂亮,但是自卑又敏感,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靠在墙壁上,大概是怕我误会,故意和我拉开距离,“只有得到过,意识到它的价值,理解它的本质,才能做到不在乎,快去换吧。”

    “如果是什么奇怪的衣服,我肯定不换!”

    我把嘴唇一咬,临关门前给他留了一句。

    泛着潋滟光泽的面料,有着凉滑细腻的手感,是丝绸。

    酒红色的吊带裙,胸口有收束的皱褶装饰;奶白色的对领外衫,织着大片虞美人花暗纹,它里面应该是织进去了棉线,手感比丝绸吊带裙更软糯一些。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竟然觉得……比平时看起来还要令我觉得熟悉。

    就好像,我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

    心中一动,我随手拉开另一边抽屉,里面果然满满当当全是化妆品。选了一支口红往嘴唇上抹了两层,等了十秒,用纸巾轻轻抿掉浮色。

    只是稍稍点染艳色,镜子里那个人却全然不同了。暖光里妩媚颜色的衬托之下,暴露在外的肌肤犹如蚌壳内壁一般莹白,大而深黑的瞳仁像午夜一滴无辜的花露,我下意识收了收嘴唇。

    眉毛竟然随之微微蹙起,好像这就是——我的肌肉本来就拥有的熟悉记忆一样。

    我……一定忘记了很多事。

    这,应该不是自然状态下女人的先天性条件反射行为吧?

    彷徨,茫然。

    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楚楚可怜,双眼大得不似寻常——被它们盯着,好像心里都被扎上了两针。

    而这样给人带来的反馈,却不是恼怒或者恐惧,竟然是——惹人怜惜。

    方刈见我太久不出去,又没了动静,敲门叫我,“小怜?”

    “嗯。”我如梦初醒,把视线从镜子里移开,推门出了浴室。

    “换好了?你……呃……”

    我抬起眼望向他的那一刻,方刈是不是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了?

    “嗯。”我低头捏住衣摆扬了扬,“这个,是挺好看的。谢谢。”

    方刈不说话,我只好再次抬头问他:“你刚刚想说什么啊?”

    “没什么。怎样,是不是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要好不少?”

    “嗯,明明没有做很多改变,但是却完全不一样了,感觉好神奇。”

    方刈若有所思,低声说:“是啊,好神奇。”

    总觉得他和我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好了。”他揉了把我的头顶,“早点睡,明天早点起来。”

    我心生莫名情绪,恶作剧地抓住他的手,“方刈哥哥。”

    “……嗯?”

    “嘻嘻~”

    “……”他表情无奈,“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

    “有吗?”我用手指抵着下唇,歪了歪脑袋,朝他眨眼:“可能——这个才是我呢?”

    做完这些动作,说完这些话,我忽然意识到,方刈的怀疑很有道理。

    我怎么……会有这些与之前全然不同,却下意识做出来了的连贯反应?!

    方刈干咳几声,走了。

    我回到房间,落了窗帘,躺进床里,漫无目的的思考之中,我对自己的人生越来越怀疑了。

    为什么我会失去记忆,是因为允欣说的“大病一场”吗?

    为什么我被安排上学,每个月还能获得生活费,但是从来没有亲人联系过我呢?

    如果不是亲人,谁会做这种事?

    如果不是亲人,为什么要对我履行这种赡养和支持的义务?

    后来不给我生活费了,难道是知道我有能力养活自己了吗?

    既然把我放在这个地方,理所应当知道我暑假无处可去,又为什么毫无反应了呢?

    到底……是怎么了?

    这样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团乱麻,毫无头绪,我的记忆实在是太少了,它们根本无法支撑我做出判断。我好像迷失在了纵横交错的小胡同里,可每一条的尽头,都是白茫茫一片。

    第二天,方刈让管家送来一托盘的书,让我挑选感兴趣的看,要求我每天读完一部。

    然而我把所有书都翻了翻之后,只有一两部我有可能读得懂,他这都是从什么犄角旮旯找来的书啊!听都没听过,翻开了更是让人一头雾水。

    留了一本《文心雕龙》,这书我早有耳闻,送来的还是线装版本,就看它吧。

    ……

    这书主旨在于讲述如何写作各类文体,文采斐然之余确多少有些可取之处,可是我又不要写诗文辞赋,连着看了十几篇,读得很快,什么印象都没留下。

    懒懒趴在沙发上,锦绣文章看在眼里,身体却一直若有若无地有些奇怪感受,某个地方酸酸软软的,时不时还能感受到其中血管猛地一跳。

    心里起起伏伏的冲动也是挥之不去,沙发很舒服,很柔软,我却仍觉得要有什么依靠着,读书才舒服。

    身体的绵痒让我忍不住扭动腰臀,大腿互相蹭了蹭,那撩人的心情才稍微消散。

    可感觉却更酥软了。

    好想……

    不行。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为什么看本书还会有这种令人羞耻的反应,这书撒了奇怪的药吗?!

    我深吸一口气,集中注意力接着读书,好在这本书简明易懂,不然我绝对要读不下去了。

    又读了三篇,我实在忍不住了,抬头看了方刈好几眼,他一直在聚精会神地打字,笔记本电脑键盘传来细小的声音。

    看书是很快乐的事情,可是总觉得不够,觉得哪个位置少了点什么感受。我支得有点累,干脆窝到沙发角落,把脸贴向沙发背铺着的钩花蕾丝棉巾,细腻又柔软的感觉很舒服,我忽然知道,缺的是什么了。

    悄悄瞟了眼方刈,他这次立刻望向了我,“想做什么?”

    “没什么呀~”我朝他一笑,爬起来搬了张桦木椅到他身边,抱着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方刈哥哥~我看不懂。”

    方刈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点了几下把窗口都缩小,退回到主屏幕,一边说:“《文心雕龙》还能看不懂?”

    “对呀。”我仰头看他,晨光把他的瞳仁照成浅浅的金棕色,我脑海中霎那间便浮现起了被喷泉打湿的文艺复兴雕塑,平和、幽雅而清澈。

    “哪里不懂?”他微微向我这边倾了倾上半身,目光落在我的手指,似乎在等待我指出疑惑。

    我用四指顶住书脊,拇指把书从后往前翻成了一朵白花,“我看不懂,为什么看个文章写个文章,要搞得这么复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