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天是个极其擅于抓细节的人。</p>
是以他不会忘记莫名感应中，第二次追击自己的魔在行追击之事前，曾因吐血，而用带着一种淡淡的，无可奈何的羞恼眼神，看了看虚空某个方向，随后才追击自己。</p>
这个在千万副影像中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画面，却带给他不少收获。</p>
首先，便是他之前生出的虚惊一场之感慨，是错误的。</p>
其次，他也终于确定，在自己无法触及的层面上，有魔在关注自己。</p>
最后，自己身处魔的布局之中。</p>
是以此时万事俱定，且没有魔再来追自己，他思考之后，也看向摩湿曾看过的那个方向。</p>
血眸深邃。</p>
因为深邃，他的视线具有一种莫名的洞察之力。</p>
只可惜他什么都看不到。</p>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局面接下来的走势判断。</p>
是以……</p>
嘭！</p>
他狠狠踢了看似死去的摩湿一脚。</p>
这一脚，让摩霄表情微微抽搐了一下。</p>
就在他犹豫着自己是视而不见，还是该对摩拓说些什么的时候……</p>
嘭嘭嘭……</p>
“摩湿日后会杀了你的。”摩霄看向摩拓，用非常认真的口吻说道。</p>
摩拓淡淡道：“随他。”</p>
“就这样看下去？”</p>
“他在试探。”摩拓看着邪天一字一句道，“他察觉到有张网罩在自己头上，他知道暗中还有我们在窥探他，他知道魔高傲，是以他知道高傲的魔放任同伴的尸体被他带走，唯一的原因便是，摩湿没死。”</p>
邪天大力的踢还在持续，如阵阵惊雷落在摩霄心头。</p>
他有些无法忍受，而原因，正是摩拓口中的，魔之高傲。</p>
“那他会杀摩湿么？”</p>
“杀得了么？”</p>
“万一呢？”</p>
“呵……”摩拓轻喃道，“万一……那你想过没有，万一他比谁都在乎摩湿的死活呢？”</p>
“他在乎？开什么玩笑！”</p>
摩拓淡淡道：“那你告诉我，能以无边智慧布出此局的聪明人，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留在你口中的那颗小星辰上？”</p>
摩霄皱眉沉吟：“你是说，他此次出来，就是为了魔？”</p>
“所以看下去吧。”摩拓轻轻道，“邪帝传人，邪天……至少我认为，用摩湿之命，换来我对这个人类更多的了解，是非常值得的。”</p>
踢了几千脚后，邪天便停了下来，认真端详看似死去的摩湿。</p>
“连饕餮之吼、凿齿之心的力量，都无法彻底击杀此魔么……”</p>
由此而生的，自然是更深一层的凝重。</p>
饕餮之吼，可以称得上是如今的他最大杀招之一。</p>
然而几千脚下去，他借培元功所感应到的若有若无的生机，未曾发生任何变化。</p>
突然间，他产生了一种感觉——</p>
“似乎寰宇之中有许多个这种魔，只要其他的不死，这个魔，就会不死……”</p>
这让他心头，产生了无法消褪的犹豫。</p>
窥得二部斩魔之手段。</p>
窥得罗刹狱诛魔之方法。</p>
甚至亲身感受到了，除了魔焰以外魔那恐怖得无法想象的杀伐与战力。</p>
更让他自己都无法接受的是，一场乱战下来，他不仅解了自身之危，顺带坑死了一个魔，进而还抢走了魔的尸体。</p>
是以，借要加油哦四个字暂时震住二部和罗刹狱众天骄后，他便带走了魔尸。</p>
他相信有了这具魔尸，自己对魔的理解和研究会突飞猛进，甚至连带自己和真字的隔阂局面，也有可能发生改变。</p>
但这种冲动和欲望，随着越发接近九州界而渐渐低靡，直至此刻的犹豫。</p>
若是魔尸还好。</p>
但这具魔尸，还有一丝无法抹去的生机。</p>
而魔尸背后，更有其他魔在暗中窥视自己。</p>
这种局面之下，他丝毫不确定自己将魔尸带回九州界的行为，会不会直接导致九州界的覆灭。</p>
毕竟他比摩拓还确定，自己根本不是摩湿的对手。</p>
正值左右为难之际，他脑海中突然灵光闪现！</p>
“佛！”</p>
“魔！”</p>
“佛魔一念！”</p>
“至少，佛能与魔并列……”</p>
“所以，我若诵经呢……”</p>
“更何况，你应该很想活过来，而不是这种假死之态任我践踏吧……”</p>
……</p>
念头滋生瞬间，他便将其化为实际行动。</p>
然而从他口中轻诵而出的，并非他所知的威能最恐怖的无量本经，而是听自无尘寺的三本经书。</p>
这三本佛经，对他而言是刻骨铭心的。</p>
更何况……</p>
“黍天子军阵之中便有无量榭的佛子……”</p>
是以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所掌握的无量本经的层次，会对魔有用。</p>
诵经声郎朗。</p>
邪天宛若凡人般语气缓慢，一诵便是三日。</p>
三日之中，躺在他脚边的摩湿，依旧没有丝毫变化。</p>
“他在做什么？”</p>
见此一幕，摩霄思索良久，忍不住问道。</p>
摩拓想了想，方才不确定道：“他莫非，在想办法对付摩湿？”</p>
摩霄一怔：“就靠诵经？”</p>
“思路是对的，”摩拓笑道，“听说这片寰宇上古末期，进行过一场佛魔之争。”</p>
摩霄失笑：“那只是魔奴好不好，我等方能称之为魔，而我们之上……你怎么了？”</p>
本来在笑的摩拓，眉头却渐渐蹙起。</p>
“之前那一战，他也只是在乱跑啊……”</p>
“你是说，”摩霄一惊，“他此举，并非愚蠢无知？”</p>
“我想不出来……”摩拓甚至闭上了魔眸，一边聆听邪天的诵经声，一边静静思考，良久摇头轻喃，“但他不是佛修，这佛经，也并不出众啊……”</p>
对于魔尸的毫无动静，邪天并不在意。</p>
而随着诵经的反复持续，他似乎也陷入了十二岁时，于无尘寺听经、悟经，进而求生的回忆之中。</p>
他想到了自己在幻境中变得苍老，又从苍老变得年轻，得以重生。</p>
他想到了自己将坐在莲台上，号令苍生的佛陀拎出去，自己坐在莲台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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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了自己在煞神寨中，于生命的最后十息，借三部佛经挣扎求生。</p>
……</p>
伴随着这种回忆，他诵经的声音发生了一丝谁也无法揣度的变化。</p>
而随着这种变化，没有什么味道的诵经声中，多出了常人完全无法想象的，求生意志。</p>
求生意志，便是欲望。</p>
当充满欲望的诵经声，涌入以天下欲为己欲的、半死不活的魔尸体内后，</p>
……</p>
“我，我要活……”</p>
“我要活……”</p>
“我要活！”</p>
“我要活！”</p>
……</p>
魔尸，终于有了动静。</p>
却动得摩拓摩霄，心惊肉跳，心中生寒。</p>
因为邪天的心不在焉的诵经声，似乎化为了一把充满诱惑的枷锁，刺激半死不活的魔尸产生浓浓求生欲望的同时，也将其锁住。</p>
之所以能够锁住……</p>
只因半死不活的摩湿，此刻唯一的欲望便是求生，便是活下去。</p>
而这一锁……</p>
摩湿求生欲望能否达成的关键，便在于邪天。</p>
换句话说，邪天从某种程度之上，掌握了半死不活的魔尸，如今的死活。</p>
摩拓摩霄之所以心惊肉跳，心生寒意，便是意识到了此点。</p>
但他们不敢想象会有人做到的此事，对邪天而言，却是一声不满足的叹息。</p>
“没想到真有用，可惜，只对半死不活的你有用。”</p>
叹完，他重新提起魔尸，看了眼之前看过的虚空某处，继续朝九州界挺进。（未完待续）</p>